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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德远，还记得朕当时召你回京时的那道密旨吗？”赵昚语气平静，微微一笑。
“记得，官家让臣领兵北伐。”张浚端起一杯酒水饮尽，方才答道。
太上皇贬谪他，而新皇甫一登基，就急忙召回他，委以宰执重任，他又哪敢忘记这份隆恩。
“德远认为，北伐时机到了吗？”赵昚也端起一杯酒水，在半空中悬着半天，最终还是放回桌子上。
他的病，太医说了不能饮酒，一旦破例，就是神仙来了，也难救回来，只能让张去拿来一壶茶水，以茶代酒敬之。
两人再次陷入沉默，北伐时机，张德远其实也不知道时机到底怎么来说，因为论时机，早在太上皇和秦桧诛杀岳飞时，就已经丧失了，而今，其实根本没有时机一说。
要么一举成功，要么彻底败亡。
正如老将刘锜去世所说，北伐靠的不是时机，是一股子信念，如同三国之季汉，他们北伐完全没有任何时机意义，都是凭借一股不屈不挠的信念。
正如大宋，并不缺信念，缺的是一个力挽狂澜的帝王，不似太上皇一样的帝王，因为一味媾和换来的只能是挨打。
金国并非没想过一鼓作气灭宋，他们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了宋人的反抗，一旦发现赵官家民心丧失时，自然要南下灭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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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官家，臣认为我们应该调集兵马，挥师北伐了。”张浚拱手坦然自若。
“朕其实决计以卿，为京西京东四路招讨使，率兵北伐，不知卿意下如何？”赵昚似乎早就想好了北伐之事，只是一直没有实现而已。
“臣万死不辞！”张浚听得赵昚的话，立刻伏地叩首，直到张去扶他起来，才起身坐回座位。
赵昚看着张浚的动作，端起茶水递给张去，让他端给张浚，笑道:“朕不要你的命，朕要你为大宋收复东京，立不世之功。”
“臣倒是从未想过什么功劳，官家要臣，臣便做，官家若解臣兵权，到时臣亦然不言二语。”
张浚连喝了五杯酒水，就着酒意诉说心中的担忧，想当年岳飞金戈铁马，打到了朱仙镇下，太上皇直接十二道令牌召回，莫须有诛杀。
他张浚可以做岳飞，但不会去顶着莫须有的罪名而死。
“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，太上皇以莫须有杀良臣，德远即可放心，朕不学太祖太上，朕要做的是像天可汗李世民那样的皇帝。”
赵昚明白对方话里有话，于是保证道。
“官家，可否容臣，说一句实话？”张浚脸色微红，口无遮拦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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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我君臣之间，尽可敞开心扉，说与朕听吧。”赵昚紧了紧身上大氅，殿外秋日寒风刺骨，从那巨大门窗里吹进福宁殿。
“臣知道，官家的决心并不坚定，只要大宋与金军败一次，官家一定会罢兵止和！”张浚醉意朦胧，说话间未曾注意到赵昚的脸色变化。
“张相公莫不是醉了，官家，要不奴婢派班直送张相公回去吧。”
张去瞥了眼面露异样的赵昚，急忙走到张浚身旁，要拦着其口不择言，怎么料赵官家此时却摆手示意张去退下。
安静的听着张浚数落自己的不是，直到听到吴芾之死的言论时，赵昚方才起身，出了福宁殿，坐在汉白玉台阶上，望着满天乌云。
“张去，朕真有那么不堪吗？”赵昚抱着一只小巧暖炉，回头看向衣着单薄的张去，道。
“太上皇曾评价过官家，说官家机敏足够，只是独断专行的能力有限，奴婢觉得，官家如果真想北伐，就要抛弃任何会转变官家思想的东西，全心全意支持张相公北伐。”
张去巧妙的使用完颜构说过话，又填补了些自己思想，总算说出了自己认为满意的话。
“独断专行，仅一个废除刑不上大夫的祖训，朕便与他们争了半月，你觉得朕有那个独断专行的空间么？”
赵昚苦笑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策就是这样，无论文臣们做什么，都只能贬谪，而不能斩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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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也就间接造成了文臣干涉全国政策实行的问题，洗数大宋前几任皇帝，哪个都想变法图强，但士大夫们总是以祖宗之法不可变为由，阻碍变法推广。
虽然王安石范仲淹等人都变法有一些纰漏，可同为臣僚，为什么不能指出存在问题，而要偏偏抨击，以致于变法夭折，大宋彻底失去图强的机会。
“官家迟早会成为圣明天子。”张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只能以一句圣天子结束聊天。
“算了，跟你一个押班也说不上什么话来，你送张相公回去，朕要休息了。”
赵昚起身，勉强接受了张浚的品评，回到福宁殿时，却已经不见了张德远的踪影。
“张相公呢？”赵昚问旁边侍女道。
“回禀陛下，张相公从陛下出去那时，就起来走了，还留给陛下一句话，他说陛下要做就做圣天子。”婢女俯身道。
“哈哈……。”赵昚闻言轻笑，“这个张德远倒是清楚的很，不过偷偷跑掉这个事，朕早晚要跟他算一算。”
“官家还要杀张相公吗？”张去心下一惊，脱口道。
“德远与朕如同师生，朕怎会杀他，朕是要算一算朕给他准备这么多吃食和酒水，他怎么都动一点。”赵昚脱下大氅，躺到床上，“你们去吧，朕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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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！”张去与伺候的婢女俯身离去。
只留下赵昚望着龙床顶上那朵莲花，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，赵昚想到的只有这两句词。
而张浚就好比莲花，中通外直，总是能给带来北伐希望。
可镇江府、福建路、襄阳府、光州又让赵昚感到头疼，一地禁军哗变，两地贼寇并起，光州深陷金军重围，他才刚刚登基，就遇到此种动摇国本的问题。
赵昚刚闭上双眼，殿外一道惊雷炸响，今年的秋雨格外的多，不一会儿的时间，便下起了倾盆大雨。
街道上，一人一骑踏雨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