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什么都知道？”米迦勒有些意外，“每一个细节？”
“是的。”古一轻轻一点头，“至尊法师拥有看到未来的能力。我们还能看到无数个平行宇宙中的未来，但最终的结局取决于关键的选择。”
“但你是个人类。”米迦勒困惑道，“人类的灵魂是承受不了预言的。”
“我能。”古一回答，“我已经五百岁了。”
米迦勒睁大了眼。
人类无法承受预言，亦不能承受过长的寿命。如果寿命过长，人类的灵魂会因为承担了过多的经历和记忆而变得极为脆弱。这是天使都知道的事情——但凡是寿命有限的生物，他们都不能生存过久的时间。
“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不被黑暗维度侵蚀，”古一道，“每个至尊法师都要承担这份过于沉重的职责。我们还要顺应命运，保护和引领自己的继任者——斯特兰奇就是命运为我选择的继任者。”
“既然他是下一任至尊法师，”路西法道，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：“你是不是快要死了？”
这个问题问出，房间里的气氛凝固了。米迦勒诧异地看一眼路西法，后者轻轻点点头。
掌管地狱的堕天使见过了太多死亡。虽然他并不是死亡天使，没有直接预言死亡的能力，但他对死亡的敏感程度远远高于对这个领域并不熟悉的米迦勒。
古一沉默了一会。
“也许。”她简短地回答，“我已经活得够久了。”
“你用什么延长寿命？”路西法问，他放下茶杯，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一下：“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见过的一个存在有些像。”
古一蹙起眉头。
“你说的那个存在是谁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路西法一耸肩，“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黑暗领域，我问不出他是谁。他问我是不是维山帝的传人——但我连维山帝是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古一放下茶杯。
“之后呢？”她问。
“之后他就消失了。”路西法道，“他应该不是地球上的东西。”
“也许那是来自黑暗维度的存在。”法师眉心的符文亮起淡淡的金光，“黑暗维度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威胁——那里的任何存在都能超越我们所在的时间与空间。他们是维山帝最大的敌人。”
路西法听到这里有些困惑。
“你说你是维山帝的传人，”堕天使道，“但你身上有和黑暗维度同源的气息。”他歪过脑袋，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古一平静地看着他，路西法不为所动地看回去。米迦勒低头喝了一口茶水，顿了顿把茶杯放回了桌子上。
有点难喝。
“我从黑暗维度获取力量以延长自己的寿命，”过了不知多久古一终于开口道，“作为至尊法师，我必须活到下一个继任者出现。而这是所有至尊法师必须承担的职责。”
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。
米迦勒觉得，如果一场谈话过于艰难的时候，大概只有两种选择：终结这场对话，或者直奔主题。
他打算选择后者，但路西法忽然站了起来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米迦勒：“……”看来路西法选了终结对话。
他拉住路西法的手腕：“等一等。”古一特地把他们请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，另外他也很在意古一说的那句“这个世界的命运，未来也会成为你们的命运”。
他和路西法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也会有所改变吗？
路西法低头看了看米迦勒的手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。米迦勒还以为他拒绝了自己，正惊讶时，路西法伸手和米迦勒十指相扣。
米迦勒：“……幼稚。”
不过这感觉还不赖。
堕天使重新坐下来，看着古一：“你要我们做什么？”
“斯特兰奇，”古一道，“我想请求你们在我死去之后，保护他一段时间。”
“多久？”米迦勒问。
“两年。”古一道，“你们的加入让我看不清未来的发展，但我想不会超过两年。到了合适的时机，我会联系你们。”
米迦勒沉默了一会。
“你就这么确定我们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两年？”他问。
“事实上我不确定。”古一道，“但我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——而我确实快要死了。”
米迦勒和路西法对视一眼。
“你们需要一些空间讨论这个问题吗？”古一问。
“不用。”路西法扣紧了手指，“我们答应你。”
离开纽约圣殿后一段时间，米迦勒一直沉默不语。
“怎么了？”路西法晃晃还和米迦勒十指相扣的那只手，“你好像不高兴。”
“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了她？”米迦勒问，“你不必为了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会答应。”路西法道，“而且我总有种感觉……我们还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段时间。”
“会有两年那么久吗？”米迦勒问，“我们在这里不过待了一两个月。”
“也许能，也许不能——就像那个人类说的，反正她找不到合适的人了。”路西法道，“不过……”
堕天使停住脚步，用另一只手揽住米迦勒的腰，“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，米迦勒。”
米迦勒伸手握住腰上那只手，稍稍用力将它拿开：“回去再说，路西法。我们先回复仇者大厦。”
“不。”路西法道，他神色懒洋洋的，手又缠回了米迦勒的腰：“我现在还不想回去。”
米迦勒被路西法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气笑了。他也不再推开路西法的手，而是抬手将路西法又一次落下来的头发别回耳后。
“回去跟我解释一下你的头发，嗯？”米迦勒脑袋微微一歪，“你先前答应过的。”
路西法：“……”他放开了米迦勒。
两位天使并肩走在路上，他们的手指仍然纠缠在一起。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说话，享受着深夜寂静的街道。
“在这里看不见星星。”米迦勒忽然道，“我记得天堂的资料里经常提到，在人界能看到非常漂亮的星星。”
“大概因为这是纽约。”路西法道，“越发达的城市，越不容易看到星星。”他指指天空，“倒是能看到月亮，虽然很模糊。”
“很漂亮。”米迦勒喃喃道。
“我记得巫界有个传说，”路西法缓缓地讲述道，“巫族死去后，会变成天上的星星，接受月光的净化，一直注视着活着的巫族，给他们祝福。”
米迦勒听得笑了：“我好像在人界和精灵界也都见过这个传说。”
“是从巫界传过去的。”路西法道，“精灵界和巫界的交流本来就很频繁。人界早期，有一些巫族曾经误入人界，人类巫师就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。这个传说就通过人类的巫师，逐渐流传到了现在。”
“确实是个很美的传说。”米迦勒微微一笑。
“是啊。”路西法也笑了，“其实不管是巫族还是人类，死后灵魂都归天堂和地狱——起码他们还能剩下灵魂，天使死后连灵魂都会消散。”
米迦勒扣紧了手指。
“路西法。”他轻声唤道，堕天使回过头，看到米迦勒正仰脸注视着灰蒙蒙的夜空。
“有时候我很担心会失去你。”米迦勒转过脸来，路西法的目光恰好撞进他琥珀色的眼睛。炽天使的眼里氤氲着水光，“你说天使死后连灵魂都会消散，那时候我该去哪里找你呢？”
路西法抿起嘴唇。
他忽然不想跟米迦勒解释自己身上一些怪异的事情了。他该如何让米迦勒接受，他终将会离开米迦勒去往天使不可碰触的地方，否则会让整个世界跟着一起覆灭呢？
“先前我从来不敢想象这件事。”米迦勒道，“但我越来越觉得不安。”
“米迦勒……”路西法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，“不要这样，米迦勒。”
他听见自己说出了一句过于沉重的承诺：“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以爱的名义说出的谎言，终究还是谎言。他看着米迦勒终于露出一个微笑，便也微笑起来，忍着心头的酸涩拥住了他的天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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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止血钳。”
“镊子。”
“组织剪。”
克里斯汀·帕尔默医生站在手术室的大玻璃窗前看着正在进行的手术。斯特兰奇伤得很重，又在侧翻的车里滞留了太长的时间，需要进行的清创和缝合十分复杂。手术已经持续了六个多小时，现在终于接近尾声了。
斯特兰奇送到医院时克里斯汀刚好不在，不清楚他的伤势。但她听着手术室里的声音，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。
手术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。克里斯汀看着几位同事脱下手术衣从手术室里出来，走过去问斯特兰奇的情况。
“他的手……”主刀的坎农·约翰逊摘下口罩，叹了口气，“可能再也不能做手术了。”
“真是可惜。”雷吉·威尔逊在旁边摇摇头，“我们又失去了一位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。”
克里斯汀回过头，看着护工把斯特兰奇推出手术室。那个人还插着气管插管，额头和一侧眼睛都被包扎起来。他的双手打满了钢钉，被一个固定器固定在床边。
克里斯汀担忧地蹙起了眉头。等斯特兰奇醒来……她该对他说些什么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