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？”米迦勒问。
“我猜，你正在疑惑我究竟是谁……并且，你也在为你的朋友和爱人忧心。我说得不错吧？瞧瞧你，眉毛皱得这么紧——你应该挺痛苦吧？”
“你能看到我？”
“异世而来的新神啊，”那声音感叹道，“你的闯入，真是令我无比惊喜。你为我带来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机，让我得以敲开前往更高神域的门——”
“……新神？”
对于米迦勒的疑问，祂没有回答。祂只是轻笑道：“恐怕你还意识不到，你象征着一个崭新的世界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“别急着拔剑……以你现在的存在形式，还远远不能伤害到我。”那声音安抚道，“我说了，我只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。”
米迦勒没有说话。
那声音便当他是默许，继续说了下去：“神祇都需要有臣民匍匐于脚下，没有子民的神不成其为神。如果你愿意将你身上那些属于神祇的力量奉献于我，承认我的存在，信仰我的伟力，付出你的忠诚，作为交换，我可以将你的那位爱人永远地留在你的身边……通过任何你所期望的方式。”
“我不感兴趣。”米迦勒拒绝了。
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。
“我似乎判断失误了。”祂叹息道，“原来所谓至高纯洁的光明造物，也只是一副铁石心肠而已啊。你不想再见到你的爱人了吗？”
米迦勒蹙起眉头。
“可能还没有人告诉你——这个世界的神，并不是想要成神就可以成神。如果我不允许，那么即便你拥有了一切神所拥有的知识和能力，你也永远不可能跨越‘神’所在的那扇门扉。你和你的爱人将永远徘徊在这扇门的两侧，不得相见——怎么，即便是如此，你也不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吗？”
“你是说，”漫长的沉默过后，米迦勒开口了，他仍然蹙着眉头，“路西法成为神——是因为你的‘允许’？”
“当然。”那声音愉快地回答，“或者更精确一点，是因为我的‘引导’。”祂笑了笑，补充一句：“你有个很喜欢做实验的朋友吧，那么你应该知道——这就是我的一个实验而已。而且显而易见，它很成功。恭喜我吧，也恭喜你的爱人。”
米迦勒冷笑一声。
“如果一定要做一个交易，那只有一种规则。”他格外平静地回应道，“你把他还给我，然后我给你一个痛快。如何？”
“这样啊。”那声音停顿一下，“听起来不那么有趣。不过——不如你先试着找到我吧。”
那个声音消失了。米迦勒抬眼，眼前还是那扇紧闭的房门。旁边的斯特兰奇一脸疑惑地盯着他，犹豫地伸出手——看上去像是要在他眼前晃晃以提醒他回神。
米迦勒猜到刚刚这段对话是发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，并没有被其他的存在听到。米迦勒抬起手，冲着斯特兰奇礼貌地点头：“抱歉。”
还没等斯特兰奇开口，他单手一挥，房门被圣光劈成了两半。
斯特兰奇心痛地看着裂开的房门和附近碎了一地的圣殿术式。
米迦勒却没管那么多。他径直走进房间，目光扫过地上堆得有些凌乱的书本和实验器材，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的那个身影上。他停留的时间稍稍有些长，以至于斯特兰奇都注意到了问题。
“他怎么了？”斯特兰奇问，一边忍不住用余光扫视刚刚那扇可怜的门——这是一扇厚重的木门，修起来还挺贵。
“我感觉不到他的圣光了。”米迦勒道。
他走近拉斐尔。神之治愈安静地伏在桌子上，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。他的手边是一枚通讯器，上面镶嵌的七枚宝石都被拆下来，依次排开在一旁。剩下的部分被他用圣光凝成的丝线按一定方式缠绕，显然是还没修理完。
“看起来他是在工作时遭到了袭击。”斯特兰奇道，“没有看到挣扎的痕迹。”
米迦勒瞥了眼拉斐尔桌面上的其他东西。莫名其妙的工具、古古怪怪的设备、破破烂烂的旧书和一张普通的白纸。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了一些内容，米迦勒看不太懂。
那个声音重新在脑海中降临。
“异界的新神，一味回避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“对于这个世界我无所不知，无所不晓。这场交易势必发生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”
“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，我手中恰好有你朋友丢失的那块灵魂，你还会拒绝和我交易吗？”
“在朋友和爱人面前，你又该如何抉择呢？”
米迦勒：“……”
他转脸去问斯特兰奇是否能看懂拉斐尔写下的内容，并不愿在此时去思考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。
斯特兰奇点头，手指点了点那些潦草的文字：“这是时间法术发动的要点，是我先前告诉过他的内容。在我们先前的设想中，修复跨时空联系的过程应当由阿戈摩托之眼引导，所以最终的发动者依然只能是我。拉斐尔则需要为我护法——同时还要帮我监控圣殿的安全。”
“袭击者的意图是针对圣殿？”米迦勒问。
“你已经确认是袭击者，而不是其他原因吗？”斯特兰奇反问，“如果是这样，那圣殿的情况很危险。”
“你的情况也很危险。”米迦勒补充道。他回避了斯特兰奇的第一个问题——不过这个态度像是默认。
至尊法师也没有在意这一点：“上一次袭击后，圣殿损失了很多人。”他停顿了片刻，米迦勒知道他是想起了古一。“我们花了很久去修复这些创伤——包括圣殿，和仍然活着的人，但过程很困难。有些人拒绝接纳我，也有些人希望走上跟古一完全不同的道路。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离开了圣殿。”
米迦勒听懂了：“你担心袭击者可能是圣殿从前的成员？”
斯特兰奇：“是的。”
倒是不用担心这个，米迦勒想。他能理解人类在面对这类问题时的情绪问题——毕竟他也曾经感受过。但现在他必须向斯特兰奇说明情况。
“袭击者的身份我可能有所了解。”米迦勒道，“我不清楚你跟祂之间的关系，但我能保证祂对你和圣殿都不感兴趣。”
“他？”斯特兰奇问，“谁？”
米迦勒一摊手：“不知道。也不要好奇——最好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斯特兰奇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米迦勒转身回自己的房间。
墙上的术式变动，莫度走了出来。他额头上还微微冒着汗，手上握着生命之杖，看起来他刚刚结束这天的晨练。
“他说他知道袭击者是谁？”
斯特兰奇摇头：“既然与圣殿无关，那就没有了解的必要。”
“我不这么想。”莫度道，“他是个外来者，危险的生物……他隐瞒信息未必是出自善意，虽然在你们的宗教中可能默认他们是善良的，但你是圣殿的法师——”
“不，”斯特兰奇打断了他，“这跟宗教信仰没有关系。与他的朋友不同，米迦勒没有恶意。”
莫度面露疑惑，还没开口，就听见旁边有人问：“哪个朋友？”
斯特兰奇顺着圣殿术式变化的方向看过去。贝利亚靠在墙上，看上去像是已经听了好一阵子。但在他打开圣殿术式显露出身形之前，没有人发现他。
——又或者，米迦勒其实知道，但并没有说。
斯特兰奇没有回答。贝利亚似乎也并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应，嗤笑一声转身离开。斯特兰奇听到了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、又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的声音：
“所以你不怎么喜欢他们，对吧？”
这不重要。斯特兰奇想，作为异界来客，不喜欢人类是他们的自由。但他看得出米迦勒是这群天使的中心角色，起码不能在这样的时候放任对方站在人类的对立面。
毕竟，莫度说得对——至少拉斐尔对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善意的。或许从天使的角度来看，这样无可厚非，但对于人类而言，这些强大的非人生物带来的威胁远超过助益——这个世界的地球经不起更多势力的干扰了。
斯特兰奇看了看贝利亚离去的方向，问莫度：“你先前一直在听？”
莫度没有否认。“我想确保他们不会损害圣殿。”
斯特兰奇沉默以对。
“去吧，”莫度道，“我知道你想去找那位天使。”
“你呢？”斯特兰奇反问。
“我？”莫度短促地笑了笑，“追寻圣殿的奥秘吧。”
斯特兰奇目送莫度离开。法师身形所至，圣殿术式为之洞开，生命权杖被他郑重地握在手心，隐约泛起几丝金色的光芒，如同每一个被维山帝的源流眷顾的圣殿法师一样。在莫度的身影完全被重叠的术式吞没后，斯特兰奇转身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。红色斗篷趴在他肩上，难得地十分安静。
正在他穿越圣殿的重重术式，靠近米迦勒的房间时，从遥远的世界深处涌起了一丝缥缈的震动。这震动无声而迅捷地沿着时间穿越宇宙，像一双巨手扭曲了真空。而地球上无人知晓，正如此刻安静的纽约。